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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發誓，我會成功的！到時候他們再翻出這條推文，啊哈哈！”
整整十年前，一個為米爾沃爾踢球的17歲少年，在有記憶的互聯網上留下了這樣的文字。自信總是美好的，哪怕現實無比殘酷。2016年，小伙子遭遇了職業生涯第4次勸退；但本賽季，他成為了北倫敦德比舞臺的耀眼明星，并有機會幫助阿森納結束一段漫長的榮耀苦旅。
埃貝雷奇·埃澤逆襲故事的有趣之處，不在于預言本身，而在于預言背后的磨難。
“教室”
“五十米見方的人工草皮，周圍全是鐵絲網。當年每天放學后，我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鐵籠。”
這個南倫敦人口中的“鐵籠”，是藏匿于格林尼治公寓樓間的小球場。埃澤回憶說，他小時候經常在那里踢到天黑，“因為真的沒什么別的事情可做。”傍晚時分，路過現在的鐵籠，你仍會看到穿著校服的孩子們混戰一團。一個10歲左右的小家伙做完克魯伊夫轉身后遠射破門，并揚起下巴喊道：“記住我的名字了嗎？”另一個男孩兒穿襠過掉了比自己大幾歲的對手，全場一片歡呼。
空間極度狹窄，皮球一直滾動，鐵絲網既是無法穿越的障礙，又是反彈的二次機會。在鐵籠里，沒人在意比分，大家踢球的主要目標是羞辱對手。“必須在最嚴酷的環境下，將效率提升到最高。”擅長控球、經常在狹小空間里閃轉騰挪的埃澤坦陳，自己就是鐵籠風格的最佳寫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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足球學者卡爾·默里表示：“以埃澤為代表的‘鐵籠球員’，身上都有一種傲氣。哪怕是在最困難的情況下拿球，他們也是無所畏懼。”
現代足球的青訓體系，最不需要這些個人主義的東西。埃澤小時候在鐵籠里磨練出的盤帶技術和雜耍心態，差點成了他的職業生涯絆腳石。9歲那年，埃澤引起了阿森納球探的注意，對一個支持“槍手”、崇拜亨利的孩子來說，這簡直是天大的幸福。但為阿森納少年隊效力4年后，夢想崩塌了。
“我渴望為阿森納踢球，所以當我被放棄的那一刻，身份認同的一大塊就消失了。”看著好友博拉留在阿森納，自己淪為局外人，埃澤在家哭了整整一周。而接下來幾年，又是一系列心理打擊。為富勒姆效力兩年半后悻悻離開，雷丁不愿提供合同，米爾沃爾不考慮續約，去桑德蘭和布里斯托爾城試訓接連失敗……埃澤一度做好了放棄足球上大學的準備。
這6家俱樂部對埃澤的評價驚人一致：這名球員，看起來不夠努力。在數據化的現代足球世界，“努力”經常與跑動距離、沖刺次數、無球跑動掛鉤，埃澤的“努力”卻體現為對皮球的專注和對美的渴求——這些東西，沒法用GPS背心測量。
“我認為自己不需要改變，只需要理解和適應。無論如何，我只想掌控皮球、享受足球。”6次被拒改變不了埃澤的性格，而鐵籠足球讓他早早具備了韌性。“這是一種能夠接受失敗、然后從頭再來的心態。我不怕犯錯，犯到第四次、第五次，就會無限接近成功！”
轉折
埃澤足球生涯的轉折點，出現在女王公園巡游者，保羅·霍爾、安德魯·因佩和克里斯·拉姆齊這3名青年隊教練，看到了英格蘭進攻手身上最寶貴的東西。他們知道，天賦異稟的埃澤不需要成為另一名球員，只需要成為更好版本的自己。
2017-18賽季，19歲的埃澤被QPR租借給英乙球隊威科姆，并適應了瞬息萬變的比賽節奏與蠻不講理的身體對抗。20次出場、5次破門，這份答卷足以讓他回到倫敦，成為馬克·沃伯頓教練帳下的10號球員。“把球交給埃澤，讓他自我表達。”2019-20賽季，埃澤在藍白軍團打進14球、助攻8次，英超水晶宮俱樂部決定用1600萬英鎊將其買下。
對利茲聯打進精彩任意球，對謝聯連過數人后破門，身披紅藍球衣的埃澤，在英超舞臺不斷演繹鐵籠足球的精華。2021年5月，埃澤入選了英格蘭代表隊的歐洲杯初選名單，但突如其來的跟腱斷裂讓他遭受了第7次“拒絕”。2021-22賽季，埃澤只踢了17場正式比賽，但那段時間他完成了心理蛻變，隨后每個賽季都能進球上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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奧地利教練格拉斯納接手水晶宮后，埃澤得到了更深層次的理解；與好友奧利塞搭檔進攻，則讓英格蘭國腳變得更加全面與高效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埃澤還被奧利塞教會了國際象棋，并贏得了一項名人錦標賽冠軍。
上賽季奧利塞轉會拜仁，埃澤成為了水晶宮唯一的進攻核心，并幫助球隊獲得了足總杯冠軍。今夏奪冠游行時，埃澤穿上了前輩伊恩·賴特的1990足總杯決賽復刻版球衣，“槍手”名宿同樣來自南倫敦，同樣是在27歲時離開水晶宮、加盟阿森納。歷史的回響，讓埃澤的人生迎來了宿命般的必然。
回家
今年夏天，埃澤本來跟“槍手”的北倫敦死敵托特納姆熱刺走得很近，但白紙黑字之前，阿爾特塔一個電話扭轉了局面。
在阿森納主帥眼中，埃澤可以在精密的傳控體系里扮演“破局者”。當對手深度回撤、壓縮空間時，當厄德高的傳球找不到縫隙時，埃澤可以提供另一種解決方案。截至11月最后一個周末對切爾西，埃澤是阿森納本賽季射門次數最多的球員，而且多數來自看似沒有機會的位置。半轉身、突破包夾、在禁區邊緣搶二點……都是鐵籠里練出來的本能。
“我們需要他非常靠近禁區，他在那里待的時間越長，對球隊越有利。”阿爾特塔對埃澤的戰術定位非常獨到，“槍手10號”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前腰，也不是正牌邊鋒，而是一個在禁區附近游弋的“機會主義者”，隨時準備把“半個機會”變成進球。埃澤本賽季的平均射門距離為17.4碼，比在水晶宮時近了將近4碼——這并非巧合，而是阿爾特塔的戰術用意。
在關鍵時刻，或者比賽陷入僵局時，埃澤敢于、愿意承擔責任，他不會因為隊友位置更好而選擇傳球，也不會因為角度不佳而放棄射門。這種在當代足球環境下非常稀缺的“自私精神”，有時恰是改變比賽走勢的關鍵。而且必須指出的是，埃澤并非浪射型進攻手，場均1.64次射門，1.1次射正，效率相當不俗。
埃澤的前阿森納青訓隊友塔約·阿達拉莫拉不久前接受《天空體育》采訪時表示：“埃貝雷奇為進球數高興，更為進球方式而自豪。他一直很在意踢球的美感，這顯然是受到了蒂埃里·亨利的影響。”
埃澤表示，自己當年在“鐵籠”中并不是最出色的，“只是足夠幸運地堅持到了最后”。南倫敦的人口僅占全英格蘭的5%，卻貢獻了超過10%的英超本土球員。桑喬、赫德森-奧多伊、格伊、喬·戈麥斯、埃澤……未來，這份名單還會不斷增加。
南倫敦(含東南)人口構成極為復雜，從里士滿、金斯頓一路向東，延伸到格林尼治、布羅姆利和貝克斯利，280萬居住者來自加勒比、西非、南亞和東歐。貧富分化、種族混居和文化碰撞背后，是一代又一代在狹小空間里長大的孩子。他們踢鐵籠足球，不是因為熱愛，而是別無選擇。恰恰是這種矛盾，孕育出了獨特的足球風格，伊恩·賴特就曾將這片區域比喻為“英國的巴西”。
許多足球學者將南倫敦與巴黎郊區(貢獻了姆巴佩等8名2018世界杯冠軍成員)相提并論，而兩地的相似性不僅體現在人口結構上。非正式、無組織、競爭激烈、突破狹小空間……水晶宮主席史蒂夫·帕里什認為南倫敦擁有世界上最頂級的足球人才土壤，埃澤非常同意這樣的說法。“這里的天才數量是瘋狂的！我認識很多了不起的家伙，后來受困于各種原因，沒能成為職業球員。”
除了阿森納、水晶宮等首都俱樂部在南倫敦早早布局，遠在西北的曼城也在這片區域設置了全職球探。每個人都想擁有鐵籠球員，但識別天賦和正確培養天賦又是兩碼事。埃澤的成功，體現了判斷與標準之間的互相接納，而本賽季無比接近成功的阿森納，花了6000萬英鎊才重新意識到這點。
本文作者：朱淵(發自倫敦）
本文原載于第928期《足球周刊》
發行日英超日報期：2025.12.10
圖片源自于網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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